从卫所分布上看永乐初年的军事要地

水库2019

如果一个地方驻扎了好几支部队，那么这个地方一定很重要。

如果你认同上面这句话，就可以继续看下去；如果不认同，那就没必要看下文了。

从卫所分布上看永乐初年的军事要地，我截取永乐八年十二月朔日的明朝行政地图，抛弃任何其他因素，仅从卫所分布上说这个话题，非常偏颇，仅供参考，评论区一概不许骂街。


永乐八年十二月朔日大明全图
从全图上来看，明朝疆域已经近乎全盛，奴儿干、乌思藏、关西诸卫已臣服，武力出兵交阯，其南界已达今日越南顺化、岘港也就是北纬十六度一带；之所以说是近乎，是因为在数年之后，明朝更是将州县置于今日越南广义、平定交界，近乎北纬14.5°。而早永乐五年设置在苏门答腊岛上的旧港宣慰司，并未算在其中。

但是从北界来看，相对于洪武三十一年，则有一定的缩水，或者说，应该叫水分。因为永乐在靖难时裹挟了北平、北平行都司的几十个卫所南下，四年的拉锯战不仅造成了河北山东的大量无人区，捎带着明朝也无力再抽调十余万屯驻山后（按：即燕山以北），故只能将原北平行都司诸卫所安置于顺天府、永平府周边，而犹嫌不足，又内迁山西行都司诸卫内迁此处。可见此时明朝的北边防御重点完全倒向了顺天府（北平），这与洪武年间朱元璋制定的“自东胜以西至宁夏、河西、察罕脑儿，东胜以东至大同、宣府、开平，又东南至大宁，又东至辽东，抵鸭绿江，北至大漠，又自雁门关外，西抵黄河，渡河至察罕脑儿，又东至紫荆关，又东至居庸关及古北口，又东至山海卫，凡军民屯种地，毋纵畜牧。其荒旷地及山场，听诸王驸马牧放樵采，东西往来营驻，因以时练兵防寇。”北边防御政策几乎完全背道相驰。你仔细读一下上面这段朱元璋言论中提及的几处地点，连成线，是两道防御线。以老夫蠢思愚见管窥蠡测，鸭绿江边——辽东——大宁——开平——宣府——大同——东胜——察罕脑儿——宁夏——河西一线是为明朝外线，察罕脑儿——雁门关——紫荆关——居庸关——古北口——山海关一线是为明朝内线；御敌于外线之外，内外线之间则是军事缓冲区，内线以内则是普通州县。而内外之间，朱元璋留出了五百里宽的缓冲区，遍布卫所，并把近乎一半的儿子扔到这一片去，以备不虞。

然而朱棣的一通操作，几乎将北平行、山西行两个行都司的防御全部打碎，再加上北调顺天府的二十二上直卫（剩下的四个是宣宗添设），分属五府的在京二所四十八卫（其中十二个卫后改陵卫），六个非上直不属府的卫所，再加上山西行都司调入北平附近的八个卫，刨除去洪武年间驻北平的十个卫，也就是说，朱棣一下子在北平附近增加了六十个卫，从纸面上看，仅军队一项，永乐年间的漕运压力就相当于洪武年间的七倍。

吃完饭之后我将分开叙述布政司的卫所分布。

1、直隶地区


此时的北直隶大抵与洪武时期的北平布政司范围差不多，跟后来相比，宣府地方仍归属山西行都司，虽然北平行都司内迁保定，开平五屯卫废了四个内迁一个，但是开平卫仍坚守山后，这也是明朝在山后唯一一个据点，孤悬在外，最终在宣德年间因为顶不住压力，内迁独石口。

从卫所分布上可以看出，这个时期顺天、永平二府已经成为大号的军营，捎带着保定府、定州、河间府也是如此。但是在真定以南，却没有任何卫所，可见北直的防务重心集中于北部。

2、南直隶地区


南直隶地区集中的卫所分布于三个区域，一是留都所在的南京应天府，二是中都所在的凤阳府，三则是苏松沿海。而且，南直有个显著特点：没有任何一个州府驻扎两个以上卫所的。可见，南直的边防重点是苏松以及长江口附近的防海备倭。

3、山东地区


山东的防御重点就是沿海，山东沿海也是江北地区唯一需要防海的地区，而且更有意思的是，山东省城并非军事中心，毕竟山东德州更重要一些。

4、辽东地区


辽东三个重点：辽阳、广宁、开原。按洪武的猜想，这三处分别驻扎沈王（沈阳）、辽王、韩王，而开原这个最特殊，因为它不仅仅是为了边防，还有招抚的作用，所以在开原还设了俩州：安乐州、自在州。这俩听名字就很开心的州，就是为了招抚开原边外的女真人。

五、山西地区


山西的防御可以大致说是一点一线。点，就是太原府，线，就是大同沿边。太原这个没变化，而大同这个变化就严重的多了，西边的东胜二卫、云川卫、玉林卫、镇朔卫，东边的高山卫、镇虏卫、宣府左右卫皆内迁顺天府附近，如此一来，大同沿边十九卫就剩下了十一个，少了近一半，很显然这并不利于边防，也亏的明初的战斗力还是很猛的，可宣德年间就实在施展不开了，只好迁回去了一些。

六，陕西地区


明初的陕西防务三点一线，三点，西安府、宁夏、兰县（也就是兰州），一线，河西走廊，而河西走廊一线又以甘州为中心，兰县为桥头堡。这里有个非常有意思的，后来节制三边的总督驻地——固原，此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——开城县。这里插个有趣的问题，是当初李新峰教授问我的：总督陕西三边到底是总督陕西、三边，还是总督“陕西三边”？

七、河南地区


河南是绝对的腹心区域，既不用防海，亦不用备边，是以卫所数量稀少，且分布均匀，散布于诸州、府。然而河南是宗藩大省，此时的河南就有开封的周王、南阳的唐王、洛阳的伊王、彰德的赵王（未就藩）四位，而诸王护卫的集中，则使得河南出现了开封、彰德两处卫所集中区。

八、浙江地区


浙江同山东一样，防海是重点，南接福建，北接南直。浙江四千里海疆从南到北一线排开九卫三十所，堪称海疆长城。

九、福建地区


福建防御是两点、一线。两点，即福州、建宁，分别是福建都司、福建行都司的驻地；一线，则是沿海一线。浙、闽在明初即遭受倭寇侵扰，故海防尤为重要，福建的七千里海岸，从南到北排出十一卫十三所接浙江、广东，共同组成了东南沿海防御体系。

另外一个有意思的题外话，明初的福州府同清代苏州府一样，是一府治三县。

十、广东地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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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东的卫所分布可以说是一点一线一环。点，即广州四卫；线，自潮州到钦州的万里海岸上的七卫二十二所；环，海南岛沿海的一卫七所。细究起来，这三者的目的还真不一样。广州四卫这个不用说，全省军事中心；沿海一线是海防的一部分；有趣的在于琼州府的这一卫七所，并非纯粹为了防海，而更兼有防岛中黎族的作用。



我之前好想说过，明朝行政区划较之唐宋金元，有个显著特点是省去了州的附郭，比如省北平濮阳县入开州，山东鄄城县入濮州。然而这个特点在明初的琼州府是不适用的。如下图，琼州府下辖的儋、万、崖三州，都有附郭县，迟至正统四年才被省入州。这一点，我个人认为是跟琼州府的特殊历史因素有关，琼州府并非历来就是汉人主导的州府，明朝的琼州府、儋州、万州、崖州，在元朝分别叫乾宁安抚司、南宁军、万安军、吉阳军，宋朝叫琼州、昌化军、万安军、朱崖军，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，此处有一定的土司势力，这一点，从明代琼山县、感恩县、儋州一度设有土知县、土知州亦可以看出。





十一、江西地区





江西地区地方镇戍以千户所为主，而卫只有五个，其中还包括了直隶于前府的九江卫和宁王的护卫，可见明初的江西地方镇戍压力不大，这也为后来的南赣地区长期动乱埋下伏笔。



十二、广西地区





广西大抵被分为汉、土两块，东边是州县地区，卫所遍布，西边是土司地区，间设一二卫所，却在不久之后因无法供应，只好东迁安置。



十三、湖广地区





由于此时贵州布政司尚未成立，所以后来的贵州地区此时尚分属于湖广、四川两处，图中并未展示出的，是左下角的五开卫那一块，放大如下：





此处地区，卫所与土司交织并存，而在行政上，卫所隶属湖广都司，长官司则隶属于四川地区的贵州都司治下的贵州卫。湖广卫所分布相对较乱，但并非无章可循，大抵可以说是两点、两块、一线、一团。两点，武昌府、荆州府；两块，一是道州、桂阳州、郴州接壤广东、广西、江西的南岭地区，一是澧州西部接壤施州、永顺的汉土交杂区；一线，是明代著名的入滇通道，即自湖广辰、沅，过平溪、清浪、镇远、偏桥、兴隆五卫，接入贵州都司，这一线纯粹就是朱元璋为保障入滇通道设立的军事走廊，改日有时间可以铺开了详细说说；一团，即五开卫地区，也就是今天的黔东南州。



十四、四川地区





明初的四川是囊括了后来的大半个贵州的，也就是贵州都司。非要归纳的话，可以说城一点、三线。一点就是中心了，四川的绝对中心就是成都，跟今天一样，集结了成都五卫、成都三护卫、宁川卫，全国最狠的一个省城。三线，则是三条入滇驿路，极为重要。



第一条，是接湖广清浪——偏桥一线的湘黔官道，从兴隆卫入四川境，清平卫、平越、新添、龙里、贵州、威清、平坝、普定、安庄、关索岭、安南、普安、平夷诸卫所一线排开，在今天的富源县入云南。



第二条，是接长江水道，自泸州南下，永宁、普市所、摩尼所、赤水卫、阿落密所、毕节卫、七星关、乌撒卫，可渡河接云南沾益州倘塘驿，入云南。



第三条，是成都往西南，经雅州、大渡河、越嶲、宁番、礼州、建昌、打冲河、德昌、迷易、会川，接武定府姜驿，入云南。



这三条驿道上遍布卫所，改天有时间可以铺开说一下。



十五、云南地区





云南的卫所以云南府为中心，分布则是沿着驿道。前面说四川入滇三条路，自贵州而来的湘黔官道和自泸州而来的川滇官道，在沾益州汇成一条，曲靖、马龙、木密、嵩明、杨林入云南府，然后一条南下通临安府，是入交阯的大路，一条西走曲靖、大理、永平、金齿、腾冲，是接麓川、缅甸的大路。而明代的卫所，就集中分布于这条驿道上。



十六、交阯地区







明朝拿下交阯之后，设布按三司，也相应设立了卫所，但是延绵二十余年的战争，使得交阯的卫所很不成体例。不过勉强可以看出是以交州府为中心，重点保障镇南关到交州的驿道。



附：乌思藏-朵甘、奴儿干、关西诸卫









羁縻而已。